【12h/24h】独角戏
-赫敏x你
1.
兰瑞沙坐在床边，陷进红色天鹅绒中。清冷的白光照进来，爬上石墙、木桌还有半残的蜡烛，刺进兰瑞沙的眼。她顺着光线，看到外面灰色的、翻滚着的阴云，听到外面呼啸的风。
腿上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。
泛黄起皱的书散发着积年的墨香，兰瑞沙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上面的字迹，动作轻柔，像是在梳理爱人的发丝。
兰瑞沙呆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里，眼神涣散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她在想——英国秋天的枫叶。
她会找一个有着潺潺河流的枫林，然后带上心爱的人漫步在河边、林中。她们会看见铺天盖地的红色、黄色，倒映在粼粼的溪中，倒映在心上人棕色的眼里。那时候一切都会是静悄悄的，也许那天不会有太阳，有的只是像今天一样的灰，但这片枫林，会像一道火光，蛮横地割开天的灰。
她们可以说笑，也可以只是走路。但兰瑞沙会去轻触对方的手背，指尖之下就是心上人白皙皮肤下青色的血管。兰瑞沙会倚着树，双手将对方圈进自己的怀里，而爱人的发丝会落进兰瑞沙的围巾里，似有若无地挠着她。兰瑞沙会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上对方的面颊，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回旋在对方的耳廓里。红棕色的口红沾染了爱人的轮廓，从颧骨到嘴角，点出凌乱的唇纹。接着就是唇的厮磨——轻轻的触碰与摩擦，肉被肉挤压磨蹭，热气来回地交换，白雾蒙住了人眼，然后口红被互相啃食着，被压进对方的纹理之中，同时因温度的升腾和水汽的环绕变得黏黏糊糊的，粘连着两人，最后口红被拉出一道痕迹，像是枫叶落在了嘴角。
“吱——”
霍格沃茨的门没有魔法，所以还是会发出声音。兰瑞沙从想象中惊醒，循声看去。
是心上人。
赫敏抱着几本厚重的、纸张泛黄卷起、牛皮封面上尽是褶皱的书走了进来。外面的风可能有些大，她脸上除了围巾之外都是风刮出的红痕，一头棕发也向后倒去；两瓣唇紧紧抿着，往上是一双常常会出现在兰瑞沙梦里的眼——此时带着尚未散开的笑纹，而兰瑞沙也不会忘记那对尾巴挑起，高高扬着的、如鹰展开的翅膀的眉。兰瑞沙也可以透过围巾想象对方修长的脖颈，想象对方精致分明的锁骨。
赫敏脸上还带着笑，一边带上门，一边往兰瑞沙的方向看。她的声音有些哑，但也很高昂：“纳威又忘了口令。”
兰瑞沙也笑着，尽力压下心的猛烈跳动，平稳声线说道：“啊哦，太遗憾了，如果我知道的话，就去给纳威送条毯子了。”
赫敏笑起来，坐到兰瑞沙旁边。
窗户好像没有关紧。冷风溜进来，从领口、袖口里灌进来，轻飘飘的、像是裹过冰的丝绸般拂过，让人神思恍惚，不能集中精神。兰瑞沙睫毛微微抖动，眼瞳止不住地颤。她听见赫敏书页翻动的“沙沙”声；她想看一眼对方的侧颜，想看一眼对方伸展开的如竹般的手指；她想闻一闻对方发间的留兰香。
兰瑞沙想知道赫敏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。
想象像是禁林里枝叶繁茂的树，分出无数的枝干，向无数不同的方向长去。有的枝干干枯瘦弱，有的青翠整齐。她想不出哪个才是她的，想不出未来的样子，也猜不到对方的心思，她只能让自己往下坠，脚下踩不到踏实的地，手里抓住的只有无尽的怀疑和不安。
明明爱你时无比快活，仿佛今天是阳光灿烂的一天——但她却不能深究，不然只能看见满天的阴云。爱慕让人备受折磨，向前不敢，向后不舍。所以她只能停在原地，给自己加上一场又一场的独角戏，在空阔的舞台上歇斯底里地叫喊。
所以当赫敏偏头看向她，带上一副犹豫的表情，拖长尾音小声喊了一声兰瑞沙时，她猛地站起来，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。兰瑞沙几个大步走到门口，丢下闷闷的一句“我有点事，出去一下”，接着转身闪出。
出来之后，兰瑞沙也还没回过神。她只是茫然无神地顺从肌肉记忆往楼下走。
直到她来到休息室，听见男孩们的吵闹，看见纳威惨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，才回过神来。
兰瑞沙坐到沙发上，炉火随着喧嚣抖动着，在兰瑞沙的眼里晃来晃去。她双手合拢搭在下巴上，上牙紧紧抵着下唇。
她的“有事”好像只是要换个地方发呆。
但这次惊醒她的不是什么声音，而是突如其来的安静。
罗恩和哈利弱弱的“赫——”被人卡在了半路，鞋跟敲击地面的“哒哒”声回旋在整间屋子里。
兰瑞沙手腕被猛地抓住，然后整个人被人拽着踉跄地跌出了沙发。她一下子差点趴在地上，脚没抓好地，于是向后滑去，然后鞋底被火舌完整地舔了一遍。兰瑞沙还没来得及感受脚底的炽热，就又被人一把拽了起来，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。
兰瑞沙余光环视了一周，把人们惊讶愕然的神色尽收眼底。被一屋子的人这样注视，兰瑞沙紧张忐忑到腹部抽疼，火从耳朵根烧上来，整个人都升腾起一股热气。兰瑞沙收回目光，尽力集中精神朝前方看去。
赫敏拽着她的手推开人群，冲向前方。
兰瑞沙不禁又晃了神。爱慕之深，让她一看见心上人便会忘掉一切、忘掉自己，只想全身心地爱着，不能自己地爱着。
晃神只是一瞬，她们已经走出了休息室。兰瑞沙仅存的理智只能让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——口令是什么来着？
2.
出了休息室赫敏也没有放手，兰瑞沙也不敢说些什么，她再傻也能看出来赫敏正在气头上，一个劲地往前走，也不回头。于是她就这样被拽了一路，沉默地跟着。一开始赫敏握得很用力，后来走了挺长时间的，可能也意识到兰瑞沙不会再跑，也就松了下力道，但仍旧没有松开——直到她们停下也没有。
她们现在正在城堡的露台上，四周空无一人，也没有画像。
皮皮鬼应该不在吧？
兰瑞沙瞥了瞥眼，看向远处连绵的丘陵，静谧的河流在眼前展开。她装作看风景的样子，说么也不说，但暗里牙关微微颤抖。
“呵。”
一声冷哼扎进兰瑞沙的耳朵，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随着这声冷笑，兰瑞沙察觉到赫敏松开了手。
现在兰瑞沙终于知道用脑子了。
为什么会这样？她哪做错了？是她表现得太生硬了，还是自己的心思被人知道了……
兰瑞沙咬紧牙关，面色很快就能赶上纳威了。她衣服穿的不多，不像赫敏刚回宿舍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气出来，现在装备齐全。她现在灌了一路的凉风，现在又在这露台上顶风而立，手指尖都已经发紫泛红。
但她现在无暇思索这些。她现在六神无主，思绪纷乱，也不知道怎么开话头。
穿堂风慢悠悠地路过，吹散发丝，把一缕留兰香的味道送到兰瑞沙鼻下。河流被风吹开，涟漪也随着风的速度慢悠悠的跑向看不见的远方，山林里的婆娑声也乘着风飘得更远了，响在兰瑞沙耳边，像是谁的轻声哼唱。明明火烧眉毛，兰瑞沙却觉得一切都悠然的，仿佛有魔法在这方小天地间流淌。
突然，兰瑞沙余光瞥见赫敏有了动作。
赫敏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，扬臂一甩，兰瑞沙便感受到了肩上、脖子旁的柔软温热的触感。兰瑞沙俗套地屏住了呼吸。随着赫敏一步跨过来，贴近自己，兰瑞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转了过来，愣愣地盯着赫敏。
兰瑞沙潜心感受着赫敏的手牵着围巾绕过两人，赫敏的温度顺着格兰芬多的围巾传过来，她也闻到了留兰香。
一条围巾围住两个人正好。
赫敏的脸上还有红印——蔓延到了耳根，也许还到了脖子上，根据兰瑞沙目光刚刚一瞬间的掠过。
也许是事态发展得有些让人意外，也许是害羞过了头，兰瑞沙此刻也不闪躲了，还像之前一样直直的盯着赫敏。
赫敏抿了抿唇，神情显得有些严肃，但呼吸有些紊乱，偶尔从嘴边漏出的热雾会在两人唇边萦绕。
“你……”赫敏像是终于酝酿完毕，终于开了口。
“为什么躲我？”
兰瑞沙眨了眨眼，看见赫敏平时高扬的眉尾仿佛都往下塌了塌。
她没有立即回答。兰瑞沙的确是在躲她，毕竟她自己还没有想好到底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对方。像往常一样？可心动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。明说？如果事情可以如她想的那般发展自然皆大欢喜，但这世间，心想事成可遇不可求，事与愿违却十有八九。她既不能勘破迷障，也不能看透人心，她只能在原地打转——甚至是逃避。
可现在人已经到了眼前，兰瑞沙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张开了口却吐不出一个音节。
风还在静静地吹着，河上涟漪换了好几拨。赫敏神色渐渐冷了下来，嘴角眉尾像是被冻住了般，脸白得反光，仿佛结了冰碴，但还剩下一双眼还在大大睁着，不甘似的直勾勾地看着兰瑞沙。
兰瑞沙还是没有说话，但她动了。
她不懂爱情，这是她第一次爱人，难免忐忑不安，畏畏缩缩。但她在这方小天地里，盯着赫敏不躲不闪的目光，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——除了一个念头。
爱她，想要得到回应。
仿佛福至心灵般，兰瑞沙突然看见了自己的本心。三思多虑，她竟然忘了自己最初的心情——爱就是爱。能得到回应最好，不能得到谁也没错，她太执拗了，竟然被不可知的未来绊住脚步，被自己的想象吓住。她想要一个答案，是也好，不是也罢，总之她不甘心她的爱就这样被自己蒙上尘埃，只敢在漆黑的夜里喧嚣，结果等她老去还在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和懦弱。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，给自己一个敢爱敢恨的机会，无论结果如何。就这样爱吧，只要爱，她不要用华丽的词藻去描绘，用动人的情话去感动，她甘愿一只飞蛾，用自己单薄而脆弱的肉体去拥抱最灼人的温度。假如她已经知道结局，那她还会去这样做，如果她不知道，结局还未定的话，那更没有什么能阻挡她。
兰瑞沙想着，她只想爱，纯粹的爱，无与伦比的爱；如火一般，只知道燃烧；像枫叶一样，不管不顾地红；只要想起就会不自觉地笑，只要想起就会想变得更好。独角戏也没有关系，只要舞台之外的黑影之中还有观众就可以。她只是想让人知道，她不要扭扭捏捏地躲在阴影里，自艾自怜——格兰芬多怎么能畏惧呢？
3.
赫敏看见兰瑞沙终于动了，她看不懂对方漆黑眼里是平静还是什么，但她可以看见兰瑞沙眉间的柔软，像阴云散开，倾泻下一指阳光，然后阴天之下，有一朵白云飘下，落在人心头。
是天晴了吗？一切都像是魔法，丝丝缕缕的阳光降在兰瑞沙的脸，赫敏看见兰瑞沙一半的脸被染成了枫叶般的金色，脸上细细的绒毛也闪着粼光；而另一张脸上因为还在阴影里的缘故，是赛雪的白。
天，静了。风仿佛停了，只有河面上还波动着细碎的微光。
赫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血液不知因何沸腾，烧得胸腔腹部炽热难捱。
一切也都慢得很，兰瑞沙的一举一动都被赫敏仔细观察，入神地看。一切也都快得很，兰瑞沙从兜里拿出一管口红也不过是眨眼的事。
赫敏茫然地看着兰瑞沙手里的小黑管，又看了看兰瑞沙，但饶是赫敏也不清楚兰瑞沙到底想干什么。赫敏像开口问问，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，于是只能沉默着看着兰瑞沙的动作。
围巾让两个人很近，而兰瑞沙现在的动作让两人贴得更近了——她打开口红，转出棕红色膏体，然后一只手把住赫敏的手臂，向前挪了一步后，举起另外一只手。
兰瑞沙的脸占据了赫敏整个视野。当兰瑞沙垂下眼，举起口红小心轻柔地描摹着赫敏的唇，而赫敏轻柔的呼吸触碰到兰瑞沙就在她脸旁的手指，然后人体的热度转瞬消散在空中。两人离的很近，近到赫敏脑子里全是对方细长而微微上挑，带着些撩拨的弧度的双眼，还有那细密的睫毛，双眼垂下时像蝴蝶落在眼角，她不禁想着兰瑞沙薄而小巧的双唇，光线落在那上面时，会陷进那双唇里，于是那唇就像此时有着细碎微光的河流。
是涂了唇蜜吗？
赫敏迷迷糊糊地想着。口红划过赫敏干干的嘴唇，虽然兰瑞沙动作很轻，一点也不痛，但是赫敏此刻就是感到懊恼——应该涂点唇蜜的。
兰瑞沙收回了手，赫敏惊醒。
两人面对面站着，两双眼都深深望进对方的眼里。赫敏按耐住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，压住想要往上勾的嘴角。
她想兰瑞沙问什么来着？
赫敏还是看不懂兰瑞沙漆黑的眼里是什么，但是她可以畅想——会不会，她们是可能的？
格兰芬多从不畏惧。
所以赫敏出来了，把兰瑞沙带到这里。而此刻，她也不想再磨蹭——就在两人静默相望的时候，赫敏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蔷薇花香。暗香流动着，熏得人意乱神迷，暧昧从未有过的清晰明了。
赫敏微微张开口，打算说点什么，时间太久了，她已经不想再忍耐等待。即使是独角戏也需要一个观众。
但兰瑞沙率先捧住了她的脸。
赫敏放大的瞳孔里只剩下了对方的眼。
唇碰上了唇，无色的唇蜜与棕红色的口红交融在一起。一如兰瑞沙的想象——轻轻的触碰与摩擦，肉被肉挤压磨蹭，热气来回地交换，白雾蒙住了人眼，然后口红被互相啃食着，被压进对方的纹理之中，同时因温度的升腾和水汽的环绕变得黏黏糊糊的，粘连着两人，最后口红被拉出一道痕迹，像是枫叶落在了嘴角。
棕红色漫出，溢到嘴外，形状像是一抹刀锋，映着整片枫林。
但是霍格沃茨没有枫林。
兰瑞沙和赫敏相抵着额头。兰瑞沙还没有放开捧着赫敏双颊的脸，而赫敏抬起双手握住了兰瑞沙的双臂。
“我想带你去看枫林。”
“好。”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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